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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戏剧不能在场

Ciciiiiiiii 少女曦的梦境 2020-09-06


锦辉的制作总监仵桐没有想到,演出合同里的「不可抗力」条款竟然因为疫情真的用到了。这项条款此前仅仅只与台风偶有相关,她一度认为这是一条「废话式」的模板。


就是因为这句「废话」,整个戏剧行业因此被取消(或延期)的演出,多方协调都不必承担更多赔偿。


仵桐一点都不庆幸,形容这是「居然摊上有这么一天的无力感」。对于这种取消或是无限期延迟,几乎没有戏剧人感到意外。


春节档电影的集体撤档是一记重要警示。而假期前最后几场演出,有一些演员看到,台下不少观众戴上了口罩。在演员群体中,消息传播得很快。


作为个体的戏剧从业者普遍存在焦虑,但越往产业链的上游,焦虑又成倍增加。尽管每个人都在强调「自己不是最惨的」,但由于戏剧演出的特殊性,无能为力感成为普遍共识。




上半年不断被取消的演出


整个戏剧行业如今陷入不断取消演出的困境。根据时间先后,这些演出被分批取消。
最先被波及的是年后的一批,演出时间大概最迟到 2 月中旬,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有 3 月、4 月,甚至 5 月的演出被陆续取消。一种诡异的场景是,年后复工的演出方至今依旧忙碌:忙着有序退票,而且是源源不断地退票。
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是国家级院团,几乎全年演出不断。春节假期后,他们在 1 月 30 日就会恢复演出。这让他们成为最早一批发布退票公告的演出方。
1 月 23 日,紧随着电影撤档步伐,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当晚取消了 3 部戏的演出。一周后的 2 月 1 日,他们又发布了一则取消演出公告。
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官方推送截图

两部戏中的《三剑客》,本预计在 3月 10 日开演,这是演员杨景然年后的第一部戏。按照惯例,她会为此排练 3 周到 1 个月。

没有排练、没有演出,杨景然就没有收入。除了演出,杨景然之前还会去给幼儿园或者小学低年级的学生上一些戏剧教育课,但这些收入并不高,一节课几百块,现在也进入搁置状态。
好在杨景然是个很有储蓄意识的人,「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慢慢增加,我就很有安全感。」
按照杨景然的预期,如果演出到下半年才能继续,自己的生活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当然大件还是得考虑一下。」因为有健身的习惯,却又去不了健身房,她特意添置了一台跑步机每天锻炼。
同为演员,李九鹏的日子会过得有些紧张,他没有储蓄意识,基本上有多少钱花多少钱。
李九鹏很喜欢打游戏,一个月最多可以花小 1 万块钱,除了买新游戏,也会在手游氪金,「那时候觉得,反正下一个活也接了,手头还有钱,也没想那么多,当下爽就当下来。」
现在钱紧着花还是够的。2 月份,李九鹏精挑细选在游戏上只花了 1000 元出头,还卖出去不少,算下来只花了  380 元。接下来,李九鹏的家人也会给一些经济上的扶持。
让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职业前景。过去一年,李九鹏的演员生涯迎来一个小的巅峰,一共演了 6 部戏,正处于上升势头。无法继续演出不是他的错,但这种停滞会影响到状态,也会让一些原本提上日程的事情变成无限期。
演员、导演缪歌有两部最广为人知的作品。作为演员,他是《我是月亮》中的亚裔男人;作为导演,他的作品《杏仁豆腐心》在豆瓣拥有 7.5 分的不错评价。
话剧《杏仁豆腐心》剧照(摄影:阿洲)

缪歌年后的第一份工作是 3 月 20 日开启的《杏仁豆腐心》巡演,目前也被延期。
他详细解释了巡演带来的困难,「我们要去巡演,通常都是周末在其他城市演出完之后,周一会回北京。周三到周四再去下一个城市。我们很少在一个城市逗留,紧接着去下一个城市。」
「现在北京的疫情政策是只要你从外地回北京,就必须要隔离 14 天。这个情况,即使其他城市能演,也是连不上。
缪歌回到辽宁老家已经 1 个多月,原本在谈的一些下半年项目,也进入观望状态,缪歌手上目前没有任何能够进行的工作。
作为制作方,锦辉目前已取消近 30 场小剧场演出、近 20场大剧场演出,涉及包括上海以及另外近 10 个城市的巡演。这些演出中,有的需要退票,有的还没有开票,没有开票但已经签了合同的就进入暂时叫停的搁置状态。
拥有自营项目的剧场也遭遇困扰。
上海的 1862 剧场,是上海船厂遗址改造的剧院,由保利负责运营。直到 4 月中旬,1862 才有演出,看起来是一种幸运,其实不然。
根据官方数据,2019 年全年,1862「零补贴」全年营收超 2800 万,全年利润超 500 万。其中,举办商业品牌线下活动 47 场,国际一线品牌超 30%;上演 80 台 106 场演出及公益活动,平均上座率超 80%,90% 以上项目微盈利。
在戏剧行业,微盈利的另一个直接说法是「不亏本」。这意味着,1862 的商业+艺术的盈利模式中,对商业收入(品牌活动租场)的依赖更强。但在 3 月,商业品牌的发布会与线下活动都很频繁,1862 这部分的损失十分惨重。
1862 虽然是央企背景,但自负盈亏,由于涉及自主项目和场地运营,拥有超过 30 名员工。好在 2019 年近 3000w 的营收让公司账上现金流充足,工资能够如期发放;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作为一家国企,也能够正常给除了靠演出费生活之外的员工发放工资。
锦辉没有自己的剧场,目前主要营收集中在演出票房上,但项目进行持续会有支出,由于目前优先给观众办理退票退款,现金流变得非常紧张,20 多位员工的工资也将会暂缓发放。在戏剧行业,不少公司都采取了类似举措,与员工双方协商后达成一致,迟发部分或全部工资。
图片来自锦辉官方公众号


下半年被打乱的计划


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演出?一种共识是,5 月之前不太可能有演出,演员 2-3 个月没有收入是板上钉钉。而缪歌导演预测,「演出行业很有可能下半年才开始有恢复,能到年底恢复得差不多,就算不错。」
缪歌经历过 03 年的非典,他记得当时结束时已经是夏天,相当一段时间人们不敢去饭店,去了也都是打包,在他家乡,之前没有人会打包回家吃饭。
缪歌分析主要有三点:戏剧本就是低频的娱乐消费,不可能有报复性消费;剧场的空间封闭、狭小、拥挤,疫情控制到什么程度,观众敢无忧无虑地坐到剧场也是个问题;观众不敢看戏,可剧场的场租费用无法降低,演出方演一场亏一场,无法收回成本,就会进入观望状态。
总体看来,演员以为「只是影响上半年收入」的想法有些天真。
1862 以国际项目为主,往往很早报批,虽然有一些被卡住停滞,但一些下半年的戏已经拿到批文。上半年的戏取消后,剧组基本都愿意把演出挪至下半年。不过,已经有国际巡演安排的剧组,需要重新协调档期。
缪歌判断场地方不会主动降低场租,1862 方面明确了这一点。
承办商业活动的场馆年后的上半年收入基本为零,下半年的竞争客观上会更加激烈。但如果为了试图争夺品牌客户而进行价格战,市场就会陷入不良竞争。演出租场也是一个道理。
奥迪 AI:ME 概念车全球首秀(2019 年1862 商业活动之一)

1862 相关负责人透露,不降价是出于长远的考虑,一直都是一口价,「乱价过一次就不可能保证公正性了,遵守价格标准对所有曾经的、未来的合作方的尊重,也是保障租场业务长期、健康开展的必要条件。」
事实上,更大的问题是,剧场早已进入饱和状态,制作方和剧组想把演出挪到下半年,很难找到足够的空余档期。
像上海大剧院、文化广场、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这样既有自己项目,又有商业演出租场的场地方,往往会提前做 1-2 年的排期。而像人民大舞台、ET 聚场这样的纯商业演出租场的剧场,同样需要至少提前 7-8 个月进行预定。
例如,锦辉的新戏《秘密》就面临着没地可演的窘境,问题在于它是一部小剧场戏,对于周期的需求又很长。
《秘密》原定在 4 月演出,一共演出 3 周。制作总监仵桐算了这样一笔账,「小剧场演 3 周 15 场,还没有大剧场演 5 场的可售票多。」也就是说,《秘密》只有在小剧场演得时间足够长,才能售出更多票,才有可能进一步将成本摊薄。
出于商业考量,锦辉此前东野圭吾的版权 IP 戏都是大剧场戏,因为小剧场的收入和投入完全不成正比。由于对《秘密》作品艺术性的判断和尊重,锦辉选择把它做成小剧场,却受到意外打击。
如果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小剧场档期,锦辉会考虑把它重新做成大剧场戏,但在仵桐看来,这是最后才会考虑的选项,「目前的结构、故事线,演员、制景等都是按照小剧场来规划的。如果改成大剧场,就等于说我们就要从最初的规划开始调整,剧本也会有较大的调整,大家之前的工作就白做了。

包括锦辉在内,一些制作方在当下会优先考虑老戏复排,相比于新戏,老戏的绝大多数东西都是现成的,一些固定成本在第一轮演出就已经被支付过,当下只需主要确定演职人员和场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还未启动的新戏,哪怕是下半年,也可能会被暂时搁置,因为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让演出方担心的还有一些大型戏剧展演的延期。以上海为例,每年 5 月的静安戏剧谷,因为有很多重磅的国际剧目,都会吸引很多戏剧观众。
据知情人士透露,戏剧谷演出现已延期。但在现在的情况下,延期跟取消没有太大的区别,或者说,就算今年延期演出,9 月、10 月或者 11 月的戏剧谷也不会是原本 5 月的戏剧谷,很多项目都需要重新商谈、调整。
一旦戏剧谷延期到下半年,就会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往年,10 月在上海有国际艺术节,今年的乌镇戏剧节将在 11 月举办。如果今年戏剧谷选择入局,观众将会被大大分散,毕竟每个人的时间、金钱、精力都是有限的。


戏剧人的自我审视


今年春节,杨景然没有离开过上海。原计划的日本自由行,也因为对疫情的担心而被她主动取消。让杨景然想起来都有点后悔的事情是,她在过年前磕破了手,去药店买酒精,店员问她要大瓶还是小瓶,她觉得不需要那么多,就选了小瓶。

后来,口罩和酒精成为稀缺品,上海也很难买到。杨景然拉黑了朋友圈一群高价出售口罩、酒精的代购,有的代购甚至是广告经纪人,「我就想,这都什么时候了,发国难财?」
摄影:杨景然

杨景然很愤慨。
她担心被困在武汉的同事,关心在襄阳刚刚生完小孩的高中同学,她震惊这么多人开始敌对、侮辱武汉人,她无法想象湖北人民怎么承受被封城的消息,「为什么那么多人无法共情,没有一点同理心?」
出于一名演员的敏锐性,她在努力观察这个世界。人少的时候,她去遛弯,会在拐角处遇见一个熟悉的菜场老板摆摊卖菜。菜场关闭后,这些小老板们都在努力地脱手自己手上的菜,还要躲城管、躲保安,努力地生存着。
如果继续攀谈下去,杨景然说自己可以写一个关于疫情的小故事,可惜她不会写剧本。但她觉得,相比那些宏大的主题,这些人物更应该被记录,「反思我们的影视、戏剧,总是会着眼于很大的一些大事,我们没有真正落实到这些底层的人物上。
「包括爱情也是。我觉得一对情侣很难经历这种大事件,正是因为经历大事件,才会看到彼此身上闪光的点,或者是从未看到过的另一面,我觉得还是蛮值得去写的。」
按照往常惯例,重大灾难发生后,政策都会鼓励相应题材的创作。音乐界已经有不少人交出来了答卷,戏剧界也会跟上。
一些政策相应出台。
2020 年 2 月 20 日,《北京青年报》刊登了北京市的文化演出补贴政策,其中一个重点就是对重大题材、抗击疫情等现实演出剧目进行资金扶持。2 月22 日,上海文化广场发布华语原创音乐剧孵化特别征集活动,征集内容是:以疫情为线索,记录危难之际的真情真爱。
图片来自文化广场官方公众号

被问到会不会进行相关主题的创作,缪歌给出了另一个角度的思考。

「很多人没动,他一直在想、在思考,(这件事)真的会影响到他今后的整个人生。没准过一段时间之后,他每一个感悟和现在经历的这些生活连接在一起了,可能会通过另外一个渠道找到他创作的口径。比方说他之前关注的是这样的人,之后他更加关注的是另一群人。他的作品、风格、语言都可能会不一样。」
「不是说一定要去写疫情发展变化下,这些人的生活。可能会写侧面的一个人,他的生活变成了什么样?现在做的很多事情,没有经过真正的消化和发酵,很容易被忘记。到了憋不住想说的时候,这个东西才一定是最好的。
创作者可以主动地进行创作,但一艘巨轮很难因为当下的黑天鹅事件,改变它的航向。
锦辉一直走的是大 IP 改编路线,题材倾向悬疑剧,目前已经形成完整的商业逻辑,在一定的运作规律中调整变通。仵桐透露说,「有别的会做,但都是看缘分,特别适合的才会启动。」


有待商榷的复工指南


因为没有文件,上半年演出取消后,场地方会努力对此协调,但部分场地根本没有空余的档期,也不给退款,而变成预交场租,这也让锦辉的状况雪上加霜。
针对受到影响的企业,每个城市都会出台不同的政策,但有时并非仅仅针对演出行业。
就拿北京来说,东城西城不一样,朝阳海淀也会不一样。锦辉所在的上海,政府公众号「上海发布」在 3 月 2 日的一则推送中,对阶段性减免企业社保费用的政策进行了答疑。仵桐说,公司会依据相关规定申请减免,但整个公司的运营及人员成本还是很有压力。
戏剧跟电影的演出场所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在资本规模、受众数量、工业化程度、盈利模式上没有任何可比性。
根据「上海发布」在 3 月 3 日出台的演出行业疫情防控工作指南,演出场馆被要求每场演出错排错位出票,上座率控制在 50% 以内,这本质上是对电影行业复工的生搬硬套。在戏剧演出行业,售出 6-7 成票,也只能保证不亏或者小赚。
相关指导方案截图

吕学平在一家音乐剧制作公司工作,看到相关规定,他对 50% 的数字进行了解读,「这样看,大家都会先上复排戏。这些复排戏可能会赚,可前提是 50% 都能卖完。但会有这么多观众来看吗?大概率不会。
至于取消演前、演后互动活动的规定,吕学平对这点更为敏感,「衍生品在音乐剧演出利润占比中举足轻重,如今或许会受到很大影响,因为这涉及到人群聚集问题。很多粉丝也会因为演出结束后的 SD 及签售活动而走进剧场,某些程度来说,这些线下活动甚至是带票利器,现在也没有了。」
(注:SD是工作人员通道。演出结束后,常常有粉丝在此蹲守,等待演员签名、赠送演员礼物、跟演员近距离接触互动)
戏剧的现场性与观演关系带来的独特性,让戏剧人和热爱它的观众们无法割舍,但这种独特性又同时蕴含着小众性与脆弱性。在国民经济的所有产业中,它不是吃饱穿暖的刚需,而是锦上添花的属性。
在疫情当下,它显得不堪一击,又被有意无意列在恢复产业名单的末端,目前尚未拥有相对合理、可靠的指导举措。
现在,有什么是可以积极改变的? 


艰难的线上探索


疫情期间,短视频、直播平台流量剧增,困在家中的人们不仅在看,也在拍。看起来,戏剧演员们具有碾压性的优势,上手快、表演好,也相对容易获得关注。
仵桐经常看到不少演员发朋友圈,说自己要去直播、做代购。可说是这么说,实际很少有演员真的会这么做。
杨景然和李九鹏两位演员的看法一致,除了舞台之外,他们不愿意暴露更多的自我,同时也跟个人兴趣有关。
直播刚兴起的时候,杨景然会骑个车,像导游一样讲解每一处地点如何得名、发生了什么,被朋友们嘲笑是「神经病」。新鲜劲过去,杨景然发现自己对这些没有太大兴趣,很快就不做了。
李九鹏平时会拍摄一些排练场景,但他从来没有公开过这些视频,只是记录,不愿分享,他的手机里没有任何短视频软件。
缪歌也是回家后才第一次接触短视频 app。因为通讯录自动推荐,他发现身边很多演员,尤其是影视演员已经拍了好几年。而在东北,全民主播成为潮流,他甚至发现了上学时的体育老师。
总之,绝大多数演员都不会因为这起疫情,想要通过短视频和直播,成为网红而拓展收入来源。但这起疫情的确成为导火索——少数演员酝酿已久的转行计划,因为疫情而加速实现。
以公司为主体进行的线上探索,2 月底 3 月初才姗姗来迟。因为牵扯到更多利益相关方,他们需要做的准备更多。
总体来说,这些线上探索分为三种:以国家大剧院为代表的版权方在线上轮播过往演出视频;染空间分三期直播分享音乐剧《白夜行》的幕后制作过程;聚橙音乐剧带着旗下艺人进行线上演唱会、SMG 与东方卫视合作,在短视频平台进行连麦直播。
图片来自《白夜行》音乐剧官方微博

此外,公众号「新现场」收到了很多观众希望「云吸剧」的呼声。它背后的公司主体奥哲维,是国内多部高清影像的引进方。2018-2019 年,他们放映了 78 部来自 5 个国家文化机构和艺术团体的高清影像。
因为「走进剧场看影像」的方式,他们被误认为是最容易实现线上运营的一家公司,实则不然。
3 月 2 日,「新现场」在公众号推文的最后做出解释:目前引进的大部分剧目合作方(比如英国国家剧院现场 NT Live、皇家莎士比亚剧团 RSC)在全球范围内都不进行线上发行,只有线下版权;此外,具有线上版权的只有环球映画(莎士比亚环球剧院Globe)和一些零星剧目,已经可以在腾讯艺术频道付费点播。
奥哲维的市场总监孔小溪做出了进一步解释。
是否能进行线上播放还是要看版权方的规定。比如 NT  Live 采用的是 4K 标准录制,旨在为影剧院观众最大程度地还原现场体验,所以不进行线上放映,是版权方在全球范围内的原则和要求,当然要尊重。
另一方面,按照高清影像版权方的工作流程,开放线上版权进入探讨,一定是以稳定性和可见未来的长久性为前提,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马拉松,不可能作为针对疫情的临时性举措。
相比之下,SMG 的线上直播连麦是为了响应公益号召,嘉宾需要准备直播材料,但没有任何报酬,而从结果来看更多是在维护粉丝。
3 月 2 日晚上的直播,SMG 的主直播间请到 2 位音乐剧演员、1位音乐总监作为嘉宾,探讨一些音乐剧的专业知识,其中穿插着连线其他演员、歌手。
这场直播带来两个问题。一是连麦延时过于严重,场面有时会有些尴尬,二是连线的切入时间很难把控,经常会打断当时观众已经在评论区开展的互动分享。
尽管控场嘉宾专业性足够,但面对直播还需要更长时间的磨练,当天连线的演员蒋奇明(《我是月亮》《I DO I DO》《面试》)是为这场直播才特意注册了账号,这不是个例。

看起来,戏剧行业从下游的演员、导演到上游的制作方,都需要从零开始学习直播以及短视频创作。但问题在于,到底要不要做这件事,或者说,这件事值不值得做。
相比线下戏剧演出,短视频、直播的准入门槛要低很多,而它又能以低成本的方式覆盖更多用户。
可在实际操作中,观看这类视频或是直播的用户本身就是戏剧观众,戏剧这门艺术就很难有出圈的可能。再者,就算吸引到了普通大众,有多少人会在疫情结束后在线下消费,转化率也是个问题。
做这件事,要有更多的利益驱使,这要看各方内部再对数据进行评估。但没有人认为,戏剧演出真的会就此在线上开展,如果戏剧也可以放在线上,那么它就不会再是戏剧。


难以割舍的现场性


杨景然说,演戏讲究、强调的都是人和人之间的最真实的东西,观众喜欢台上演员之间的反应,也在乎自己与演员之间的反应,「当什么东西都在说线上的时候,线下反而变得可贵。我会觉得,当科技、人工智能发展到一定程度,人们更愿意去接触这些真实的、或者说是有人气的东西。」

缪歌对于剧场的概念非常传统,甚至是回归它的本性,「只有云观看、云互动,缺乏观演关系,其实就变成单向的观众在看。观众与演员没有回应,角色跟观众也没有回应。对于演出的定义来说,现场是永远逃不掉的,没有现场,就不是戏剧。

仵桐基本不看任何戏剧视频,她想要在一个空间中,与大家一起呼吸,「想赚那个钱,就要尊重那个逻辑。我觉得这个是对舞台艺术的尊重。」

不过,因为当下指南并不是完全合理,戏剧演出走上正轨变得更加遥遥无期,仵桐也不得不在考虑一些线上措施。

与染空间类似,锦辉计划把版权方允许范围内的演出视频放到线上,但不会是完整版的视频,而是演出(部分)录像外加主创、主演特别录制视频。

但仵桐表示公司有一些担忧,如果这些作品还会继续在线下复排,那么看过线上免费视频的观众,会不会就此停留在线上,不愿走进剧场消费?

可就算有这些顾虑,锦辉必须想办法进行自救,除了线上可能外,他们还在探讨一些别的举措,把线上线下结合起来,维护观众。

对于演员来说,他们的乐观预期是 2-3 月没有收入,但是对于像锦辉这样的公司,他们已经在做长达 4-5 个月没有收入的打算。

杨景然之前演过《伽利略》,其中探讨国家的信息公开、透明和对民众的政策。当时杨景然的认识不够深入,只是有一些模糊的意识。直到这次疫情,她开始去接触那些与当下息息相关的书籍。

在杨景然发来的照片中,小说《鼠疫》的两页被画上满满的红线。

面对令人疑虑的未来,他所感到的还仅仅是一阵轻微的不安……再说一个人的死亡只是在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才会得到重视,因此一亿具尸体分散在漫长的历史里,仅仅是想象中的一缕青烟而已。


人们关注武汉、关注湖北,关注一切疫情的重灾区,那么谁在注视戏剧? 



应采访对象要求,李九鹏为化名;部分图片来自豆瓣

感谢伊玚、姜天涯对本文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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